这是一起官黑勾结的血案。2005年6月11日,为帮助国华电厂征地,定州市委领导默许,一群“黑社会”对拒绝搬迁、拒绝离开土地的农民展开杀戮,造成6名村民死亡,48人重伤。新京报从2005年6月13日至17日,对“定州血案”进行连续报道。该事件被披露后,定州市委书记被判无期徒刑。当地政府表示,那块地将不再征用。
接下来的采访刘了解到,这块地已被国华电厂征用,村民认为补偿标准过低和征地操作程序不透明,多次上访未果,便搭建窝棚阻拦施工,因此也和施工方多次发生冲突。6月11日,约300多名不明身份的人向他们发动了袭击。
就在刘炳路采访时,几十名警察来到村上,搜寻陌生人。刘炳路确认光盘仍在身上后,戴上村民给的草帽,从小路离开。
如今刘炳路仍喜欢穿廉价的布鞋和超市买来的衣服。
“作为记者,采访时你的装束一定不要引人注目,越简单越好。”他说,这样一来你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,不管他来自何方,态度如何。
记者像游击队员
记者在医院采访遭到警方干扰,他趁村民围住警察,溜进病房获取案发时一手信息
“记者的脑子必须转得快。”刘炳路说,很多情况下,瞬间反应很重要。
在定州医院采访伤者时,十几位警察冲到刘炳路面前。警察要他终止采访,回派出所接受询问。若是刘炳路听从了警察的安排,那么他的稿件刊发就会受到极大影响。
首先,他会因为匆忙结束采访,而失去很多关于血案的故事和细节。其次,警察要是对他展开长时间询问,会影响他把稿件发回报社的速度。更为关键的是,看不见伤者,无法确认村民对遭袭时的描述准确与否,这将对报道刊发后的客观程度影响很大。
警察要求记者离开,引发了村民的愤怒,双方发生了争执,刘炳路乘机钻进了病房,在那里他看到了伤者。他们说,有人被划开了肚子,有人肠子流到体外,还有的人看见对方的肺叶在胸腔里一张一合。这些细节的讲述与之前采访一一印证。
在定州,村民还告诉刘炳路和其他记者,当晚两台参与袭击的车辆的车牌号。
刘炳路去了车管所,官员拒绝提供任何信息。
当天,车管所门口聚集的黑车给了他灵感。他把钱塞到黑车司机手中,说,“请帮我查一下这两个车的信息,我知道你们和里面的人很熟。”
很快,那两台车的信息被调了出来,刘炳路顺藤摸瓜,找到了组织参与袭击人员的更多信息。
媒体是个建设者
报道刊发后,定州原市委书记被判无期,另20余人获刑,那块土地被停止征用
2005年6月13日,“定州血案”经新京报首次披露,获得广泛影响。当日,河北省委免去定州时任市委书记和风、市长郭振光的职务。
此后,河北省公安厅成立专案组。那年7月,血案的组织策划者、骨干分子等主要案犯已全部抓获,共刑事拘留106人,其中包括定州市委书记和风、定州市开元镇党委书记杨进凯。
2006年2月9日,河北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对27名被告人做出一审判决:其中4人被判死刑,3人被判死缓,被告人和风(定州原市委书记)等6人被判无期徒刑,其他被告人分别被判处6年至15年有期徒刑。
另外,河北省政府和保定市政府决定,不再征用绳油村土地,电厂用地将另行选址。
对于这些后续影响,刘炳路说,当时他也没特别兴奋,也没觉得自己变得很牛,一切如常,“其实一篇好报道的背后需要一个优秀的平台。”
刘炳路所说的平台,就是新京报。
李列曾任深度报道部主编。在编稿时,他拒绝使用“万里无云”之类的词语。他认为,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一万里。而一份严肃的报纸应向公众呈现铁一样的事实,而不是似是而非的成语。
“记者的采访就像盲人摸象。”他说,摸到什么,说什么。
报道中被采信的每一个消息源都会得到至少三方以上的认证,很多时候一篇几百字,豆腐块大小的报道,要采访十五六个人。
严肃的采访作风,为新京报赢得了公信力和读者的认同。
汶川地震时,记者们数次先于救援部队到达飞石四射的灾区采访。日本地震时,自卫队在撤退,新京报的记者们则逼进核辐射污染区。只要报道需要,新京报就会出现在任何地方。
对于舆论监督,新京报认为媒体不是一个批评家,而是一个建设者。
为什么做舆论监督报道?不是为了让某些人受到惩罚,而是推动问题的解决和社会的前进。
拿定州血案来说,李列认为,这起血案之所以发生,根本原因是地方政府为了发展经济而采取了极端手段,而发展经济的原动力则来自中央政府对地方政绩的考核机制。
“我们把最真实的情况汇报给公众,”他说“这样就会在中央完善一些政策修订时,提供最真实的素材,因此我们是一名建设者。”
2005年6月13日,《数百人持猎枪钩刀袭击定州村民夺6命》见报,全国哗然。
这是一起官黑勾结的血案。为了征地,国华电厂取得定州市委政府领导默许,找来黑社会对嫌征地补偿少的农民进行杀戮。杀戮中,前者使用火枪、镰刀、自制炸弹。混战当天,6名村民死亡,48人重伤。如今,血案的幕后策划者,定州原市委书记已被判处无期徒刑。
发稿那天,时任新京报副总编辑孙雪东感到有些愧疚。
“刘炳路采写的内容很详细,原本想刊发一个版,可最后只发了一千多字。”他说,因为当时规定媒体不许异地舆论监督。
而刘炳路觉得,只要报道刊发,就是给社会一个交代。他在新京报能切实感受到,“无论是谁,对新闻都保持着高度执著”。
戴自更,新京报社的社长。他一头长发,戴着眼镜。
22年前,他独自骑着牦牛爬上5700米高的喀喇昆仑雪山,为了采访那里的哨兵;18年前他推开广东一位官员带来的十万元钞票,为了披露前者辖区里的集资事件。8年前,他为了让公众知道更多真相,筹建了新京报。
8年来,这位操着浓重江浙口音的男人,感觉身边朋友越来越少。在他看来,新闻工作者就是丛林里的啄木鸟,啄出蛀虫,守卫森林。
凌晨3点接线员报料
深度报道部主编李列接到线索担心题材敏感,社长戴自更立即打消其疑虑,要求“去做”
定州血案发生于2005年6月11日凌晨。
接线员郑艳艳获得这一线索。她连夜用电话叫起深度报道部主编李列,当时是12日凌晨三点。
“一开始李列迷迷糊糊的,可一听我说有‘大事’,立马精神起来。”郑艳艳回忆说。
李列当时担心题材过于敏感,不知是否能刊发。戴自更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,交谈中,社长用浓重的江浙口音说,“去做”。
2005年6月12日,一个酷热的上午,记者刘炳路接到任务。
刘炳路,一头卷发,成为记者前,他是河北大学的学生,也是一位忙碌的打工仔。放羊、出杂志、在校园里销售传呼机,成为一名农场主曾是他的人生目标。
“当时绝没想过会坐在这儿,成为一名记者。”刘炳路说。
刘的记者生涯始于大学毕业。他不希望过“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”。
6月12日上午11点,刘炳路坐上了前往定州的火车。他知道,公众想要的是鲜活的故事和谁是这起血案的幕后策划者,而不是简单的复述。“就像剥洋葱一样,”他说“我的任务是把事实的真相一层层拨开。”
而且,他还被要求当天发回报道。
装束简朴混过封锁线
记者以诚恳换取村民信任,获得案发时的录像带,突破警方封锁线
到达定州绳油村,已是下午2点。路上,刘炳路一直担心,警察会把现场围成一个铁桶,不许任何人进入。幸运的是,尽管警察封锁了现场,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。
当跨过一条两米宽、村民自行挖掘的壕沟后,令人震惊的现场,出现在他面前。
土地上有死者留下的大块血迹、血衣,自制猎枪和锋利的钩刀。留守的村民守在自挖的地窖里。地窖顶扣着白色的塑料布,里面支起了铁锅。放眼望去,散布在2万平米荒地之上的地窖群,好似一个印第安部落。
这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开始困扰刘炳路,劫后余生的村民拒绝讲话。
刘炳路说,此前大批的记者来了、走了,什么也没有做。
他站在土坷垃上,恳请围在自己身边的村民再“磨一次嘴皮子”,伤痕累累的村民们只是默默地在他身边围成了一个圈。
“当时很静。”刘炳路回忆说,“我看着村民,村民看着我”。
过了一会儿,诚恳的态度换来了理解,女人们抹着眼泪,复述杀戮当天的场面。她们抽泣着说,一位老乡如何被猎枪喷死。
接下来,一位村民把一本事发时录取的影碟交给了刘炳路。
这位村民说,袭击持续了约一个小时,他只在最后录了三分钟,便被对方发现,来人砍断了他的胳膊,并在他屁股上扎了几刀,两个年轻的村民架着他一口气跑了两公里,才保住了光盘和一条命。
录像带里,爆炸声和砍杀声不绝于耳。黑社会们用劈柴的姿势砍着面前的村民,村民攥着锄头反抗。
录像带和现场,让刘炳路恐惧、兴奋、愤怒。而多年的采访经验告诉他,必须要置身新闻事件之外。不能让同情心左右了自己的采访。
他开始求证村民复述的每一件事,“消息源互相印证是必须的。”
为了印证村民的话,刘走进了地牢。地牢里关押着一名年轻人,他叫小朱,在此前对村民的暴力袭击中被俘。小朱证实,雇佣打手的是一名叫强子的人,与小朱一同被雇佣的都是社会上的混混。
转载自 <a href="http://www.dkkxkk.com/archives/784.html" title="揭露血腥征地的幕后推手" rel="bookmark">揭露血腥征地的幕后推手 | 东看看西看看</a>
下面我简单说几句